多明尼加「黃金護照」7700人名單曝光！

        15家國際新聞媒體、有組織罪案調查機構及總部位於美國的政府問責專案合作進行的一項秘密調查，公佈了對備受爭議的“黃金護照”計畫在多米尼克的首次詳細報告。 

        他們通過在加勒比地區的檔案館、圖書館及政府憲報中搜尋，最後匯總整理出購買加勒比海的一個小島國——多米尼克護照的多達7700人的客戶名單。 在市場各種黃金護照計畫中，多米尼克是目前最便宜、也是規模最大的投資入籍公民計畫之一：直接向政府捐贈10萬美元，或投資20萬美元購買政府批准的房地產專案即可。而持該國護照允許免簽證或落地簽前往包括歐盟在內的130多個國家和地區（英國已取消其免簽待遇）。 

        那麼，這個人口僅7萬多人的島國究竟總共出售了多少？調查機構通過細緻的搜索查證，找到了2007年至2022年的每位入籍公民的名單。令人驚訝的是：憲報應是成為多米尼克公民的官方公共資訊來源，但該公報僅以紙質形式出版，並沒有電子檔——自2019年3月之後就再沒有公佈過任何名字。除了這次公佈的7700人之外，調查機構表示還有3000-4000人，包括通過正規移民或婚姻入籍的，但絕大多數人都是購買公民身份的。 

        上述機構經核查，最大的買家群體是來自俄羅斯、中國、伊朗的人，其中包括金融寡頭、官員和政客等，都從這個加勒比小國購買了公民身份。媒體確認了至少30名獲得多米尼克護照但隨後受到調查、被指控犯罪或被定罪；還有其他十幾個最終成為逃犯，或逃避本國刑事調查或正被起訴的；還有些雖沒有被指控有不當行為，但作為“政治公眾人物”的身份在開設公司或銀行帳戶時受到了額外審查。另外發現，數十名多米尼克護照買家已使用他們的新證件在世界各地創建關聯公司。 

        在這些情況下，多米尼克被指控故意向犯罪分子出售護照——該國官員沒有回答媒體關於這些公民身份是否會被取消的問題。 

        在2016年的一次媒體採訪中，多米尼克時任聯合國代表誇下海口，指該國的盡職調查會深入挖掘了潛在申請人的日常生活各方面，“那些有隱瞞事情的人是無法不會申請的”。然而，在同一次聯合採訪中，多米尼克投資入籍公民計畫(CBI)負責人卻坦承，只有2%的申請人會被拒絕。 

“黃金護照是為犯罪分子專門設計的”
                                                                                                           —Sophie Int Veld 

        這次，調查機構特別強調了多米尼克護照免簽國家包括大多數歐盟成員國。而歐盟一會長期以來一直對黃金護照制度表示擔憂。而前往歐盟和英國的免簽證旅行正是加勒比海投資公民身份計畫的主要賣點之一，歐盟和英國在此類計畫上自身也遇到了相當多的麻煩，導致一些歐盟國家和英國完全關閉了自己的計畫。 

        歐洲議會議員Sophie Int Veld是全球此類公民計畫的越來越多的強硬反對者之一。她指出，“這是進入歐盟的紅地毯，現在是時候撤下了”。 

        國際問題專家表示，多米尼克的投資公民計畫是對長期殖民剝削時代結束的回應。一百多年的奴隸制、法國和英國的殖民統治以及全球化使該國幾乎沒有發展選擇——最後只能依賴出售公民身份來為其公共服務提供資金，其財政收入也變得日益依賴於該計畫收入。 

        根據國際法，多米尼克所做的一切並不違法。Oxford’s Migation Observatory主任Madeleine Sumption指，“各國都有權制定自己的公民入籍政策”。 

        但專門研究黃金護照移民的專家Kristin Surak表示，向可疑人物提供護照必然會帶來聲譽風險——最終依然還是會波及到該國。 

        Surak表示：“像歐盟這樣的大國隨時會取消免簽待遇，就像太平洋島國瓦努阿圖2022年因黃金護照計畫而被歐盟取消免簽待遇的情況一樣。” 

        對該計畫的擔憂給當地出生的多明尼加人帶來了嚴重後果。英國政府於今年七月停止了多明尼加和其他四個國家的免簽證待遇。事實上，英國曾允許多米尼克公民自由入境，因為該島是其前殖民地，但最近的限制措施理由是“明顯濫用”該國的公民入籍計畫。英國內政大臣Suella Braverman表示，該島一直在向“已知對英國構成風險的個人”授予公民身份。而多米尼克總理Roosevelt Skerrit對英國政府此決定表示“不幸”(Unfortunate)，堅稱該國政府正在採取“額外措施來加強投資公民計畫....該政府有一個多層次的制衡體系，由頂級盡職調查機構負責處理”。 

        但一位曾擔心背景調查的多米尼克護照申請人卻向來調查核實的國際媒體承認，他自己的盡職調查過程根本沒有帶來任何挑戰甚至問題。 

        無疑，該份調查報告引發了國際社會對該計畫的透明度及要求過於簡單的草率的強烈質疑，也讓多米尼克政府感到尷尬。多明尼加政府沒有對此做出回應，但負責監督公民身份銷售的總理Roosevelt Skerrit在今年9月18日和10月3日的新聞發佈會上為該計畫進行了辯護稱，“為島上的經濟和社會發展提供了很大一部分資金”，並已被用於建造數千所房屋、改善醫療保健、幫助國家安全、幫助實現經濟多元化。經濟並通過建設酒店來發展農業和旅遊業經濟”。同時，他也提出了一系列陰謀論，“這個國家的一些人正試圖破壞投資公民計畫，因此與國際媒體相互勾結，傳播大量關於我們投資公民計畫的錯誤資訊，所有這些都是為了摧毀它。在多米尼克，有些人參與其中只是因為他們想讓我們工黨退出政府。” 

        Skerrit表示，投資公民計畫“承擔了我們經濟和社會發展的很大一部分以及國家就業計畫的全部費用，每月接近500萬美元。它已被用來建造數千所房屋、改善醫療保健、幫助維護國家安全。” 

        這位總理強調，“我們擁有一個強大的系統，在不同層面進行了盡職調查。如果有人今天成為多米尼克公民，明天他去做某事時被發現有一些法律問題，你不能為此就責怪該計畫。” 

多米尼克身份是“罪犯集中地”？
        在對多米尼克公民發佈新限制後，英國沒有進一步說明他們是否會跟進，將這7700人排除在允許簽證申請的範圍外。多米尼克法律規定，投資入籍申請人如果有犯罪記錄，將被禁止入籍。然而，現實卻並非如此。媒體在掌握該7700名多米尼克護照持有者名單後，發現其中多個令人不安的名字：
—某些可疑人士在其他地方被指控犯罪很久之後，開始使用多米尼克護照設立公司；
—約旦商人Mutasem Faouri和他的父親Fayez於2010年就獲得多米尼克護照。兩年後，父子被捕，被指控詐騙投資者數千萬美元，最終被判入獄。但Mutase卻成功逃脫了監獄，此後在英國成立了公司，國籍為“多米尼克公民”，現居住在阿聯酋；
—西班牙公民Pedro Fort Berbel於2015年獲得多米尼克公民身份，兩年後被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指控經營龐氏騙局，金額高達數千萬美元。2019年，SEC 贏得了對Berbel及其公司Fort Marketing Group LLC 索賠2600萬美元的判決，但發現他已將數百萬美元轉移給在多米尼克擁有的New Scotia銀行、第一加勒比國際銀行和多米尼克銀行的多個帳戶的律師。
—Hassan Nasser Jaffar al-Lami是一名伊拉克商人，於2017年獲得多米尼克公民身份，之後用該身份在英國註冊了一家公司。同時，他和他作為股東的伊拉克Noor Islamic銀行因涉嫌將伊拉克中央銀行拍賣的美元轉移給受制裁的激進組織而受到國際社會的密切關注。—伊朗通緝人物男子使用多米尼可護照成立公司，其後協助銷售數千萬美元的伊朗石化產品而受到美國制裁。
—土耳其商人兼前政府部長Cavit Çağlar於2011 年購買了多米尼克公民身份，2016年，他因與Inter bank相關的欺詐行為而被判入獄。
—根據國際刑警組織的紅色通緝令，Mehdi Ebrahimi Eshratabadi是一名自獲得多米尼克公民身份以來就一直面臨多項指控、涉嫌欺詐而在伊朗被通緝的投資者。
—Eshratabadi又名Tony Newman，於2015年獲得多米尼克公民身份。2020年2月被列入國際刑警組織通緝名單。
—伊拉克人Oday Nadir Abdulkareem al-Quraishi在移居迪拜前於2012 年獲得了多米尼克護照。他在一家伊拉克國有石油公司任職期間收受賄賂而被伊拉克政府發出了逮捕令。
—加密貨幣領域的領軍人物Kyle Davies於2009年獲得了多米尼克護照。2012年與他人共同創立了三箭資本(Three Arrows Capital)對沖基金。該基金於 2022年倒閉，導致投資者損失數十億美元，基金清算人上個月發表聲明指，新加坡已向Davies發出拘押令，因他未能配合清算程式而入獄四個月，但目前下落不明。 

香蕉危機
        多明尼加成為全球護照中心的道路主要出於經濟需要而鋪成的。 

        多米尼克位於加勒比海東部，曾是法國和英國的殖民地，1978年獨立。到了2000 年代，世界貿易組織的一項裁決取消了該島從幾個歐洲國家獲得的優惠待遇，對該島至關重要的香蕉產業產生了震動。這一決定以及幾次毀滅性的颶風使該島陷入危機。 

        西英格蘭大學布裏斯托爾(Bristol)分校國際關係教授Peter Clegg表示，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外部支持附帶條件——多明尼加不得不削減社會專案。 

        由於亟需替代收入來源，多明尼加於是轉向出售護照。克萊格指出，“這個決定關乎該國生存，因此道德不成為影響因素。因為除了香蕉之外，多米尼克根本就沒有一致的發展戰略。” 

        該國早在1993年就實現了投資公民身份合法化，但直到2015年與歐盟簽署免簽協定後，護照銷售才真正開始起飛，也才開始受到來自世界各地的豪賭客的歡迎。這不僅解決了多米尼勒香蕉引發的危機，也解決了當時該國一觸即發的政治危機。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大多數多米尼克公民身份購買者都是臺灣人。但當Skerrit上臺後，他轉向向中國大陸買家推銷該計畫，也是該國對華外交更大範圍調整的一部分。此外，Skerrit政府開始在世界各地推廣多米尼克護照，尤其是在俄羅斯和中東等地。 

護照經紀人和房地產
        黃金護照在多明尼加經濟中發揮著核心作用。該國領導人表示，需要這筆資金來取代一度因貿易規則變化而受損的主導香蕉出口，已成為多明尼加政府的主要收入來源(約占政府所有收入的一半以上)，為學校、醫療保健和其他公共服務提供資金。 

        Skerrit自2004年以來一直在任，成為該國任職時間最長的總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報告指，多米尼克至少正在部分實現經濟復蘇。根據政府數據，斯凱裏特的護照計畫取得了巨大成功。多米尼克國家預算2009年至2021年間，通過投資入籍公民計畫籌集了約7.75億美元，資助政府專案並維持了Skerrit政黨(工黨)的執政地位。 

        這個不斷增長的行業吸引了70多家獲准從事該國護照業務的移民公司，其中一些也涉足島上的房地產開發，最著名的是蒙特利爾管理諮詢公司Est (MMCE)，該公司是在阿聯酋註冊，由Anthony Haiden經營。 

        除了促進護照銷售之外，Haiden的MMCE公司還在多米尼克設有開發部門，將自己描述為該國“領先的開發公司”，其主要專案之一是開發一座新國際機場，據稱價值3.7億美元。同時在多米尼克建設公共住房。2015年熱帶風暴Erika襲擊多米尼克後，MMCE與政府達成了多項協議，建造抗颶風房屋。MMCE從為其客戶提供的服務費(傭金)和與其作為開發商相關的利潤率中均受益。Haiden在回復媒體提問時表示，“公民身份分配的出售速度對專案進展沒有影響，因為 MMCE預先承諾資金以確保專案及時完成和交付。這種承銷會帶來一定的經濟成本——大多數投資者是回避這樣做的，因為它被視為高風險的商業投資，但我們為承擔風險並成功交付而感到自豪。” 

        回復提道，“該公司沒有、也永遠不會幫助任何有犯罪記錄或道德敗壞的個人或實體獲得移民身份或第二公民身份。” 

        不過媒體獲得的檔顯示，Haiden直接與總理開展業務。2018年，一家海登控制的公司從Skerrit購買了價值超過27萬美元的多明尼加房產。截至2020年，多米尼克政府每年還向該公司支付約14萬美元，作為總理租用一座豪宅的費用開支——這種安排在受到媒體曝光批評後，Skerrit承諾不會再續簽租約。

        針對外界質疑Haiden和Skerrit之間是否存在利益衝突，Haiden的代表在回答媒體提問時表示，兩人之間有著“純粹的職業關係，Haiden對總理非常尊重。” 

        除了捐款購買多明尼加公民身份之外，另一種方式就是投資20萬美元投資政府批准的房地產開發專案，理論上這些專案將為島上的多明尼加人創造就業機會。 

        總部位於阿聯酋的Range Developments是一家專門從事多米尼克護照經紀和房地產開發的公司，該公司利用該計畫資助的專案包括在該島北部Cabrits國家公園附近建造一家酒店。 

        有組織罪案調查機構獲得的Range的“第三方客戶”名單包括被指控的阿富汗前情報局長Asadullah Khalid等人。Range在回應時指，“感興趣的申請人只有在獲得政府評估後才能投資該專案，這意味著他們通過了政府的盡職調查程式，並被政府評估為適合獲得公民身份。” 

        該公司又強調，“絕大多數申請也是由第三方發起人和當地代理商處理的，而不是Range Developments，因此我們確實正在處理超出我們理解或資訊範圍的事情。” 

關於不明財富的問題
        隨著MMCE和Range等公司和總理的關係逐漸浮出水面，總理Skerrit的個人命運變化也引起了人們的注意。反對派和包括美國外交系統在內都對他的個人突然致富的過程提出了質疑。 

        維基解密發佈的2009年美國國務院電報中寫道，“Skerrit在2000年加入政府時公開列出了每月低於2000美元的官方政府工資入，他沒有擔任過任何其他合法工作，也沒有進行過任何投資，然而，他靠著這份薪水，在多米尼克購買了多處價值超過40萬美元的土地，並在他的家鄉維耶勒卡斯建造了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式住宅。” 

        次年，多米尼克誠信委員會受理了反對黨領袖Lennox Linton提出的對Skerrit的投訴。Linton稱，“總理購買了至少八棟價值數百萬美元的海濱別墅，完全無法用他的合法收入來解釋。顯然是他接受了禮物、好處或好處，違反了公職人員的行為準則。”

        應該委員會的要求，Linton提供了一攬子證據來支持他的說法，包括洩露的電郵和秘密錄音電話交談，均聲稱Skerrit是這些財產的所有者。 

        不過該委員會在審查他的申訴後，發現其中沒有足夠的不當禮物證據，裁定與Skerrit財產有關的任何不當行為都要由檢察官進行審查。報告稱，的確有必要進行進一步調查，以確定Skerrit是否有濫權。目前尚不清楚該委員會是否採取了這一措施。 

        Skerrit的兒子就讀於美國紐約一所昂貴的預科學校。媒體調查發現，總理的妻子Melissa和幾名親戚聯名持有紐約市一套價值220萬美元的公寓。後來，Skerrit向半島電視臺承認，這家人是住在這套公寓裏，但表示這是他妻子的一個朋友的“善意舉動”，並否認有任何不當行為。